我的高考故事(有虛構(gòu)成分，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3727112 · 發(fā)表于 2009-12-10 12:13:50

本帖最后由 3727112 于 2009-12-10 12:22 編輯

那年高考是2000年，天氣有點燥熱。每個人都無緣無故的多了一份浮躁。班主任是個瘦峭的老頭，馬上要退休的，但一如既往的負責，每天上午、下午、晚自習前都一遍又一遍在黑板上寫著大字：“離高考還有××天”。

   心頭涌起莫名的緊張，晚自習后挑燈夜戰(zhàn)的多起來，白天沒做完的卷子一匝又一匝，好像還不完的債。有時瞪著它莫名的發(fā)愁，會做的，覺得做起來簡直是浪費；不會的，看著一籌莫展，留一個空白又一個空白，漸漸堆積起來，成為心頭莫名的死結(jié)。大家都抱怨卷子太多，尤其是數(shù)學，那個酒糟鼻子戴著一副黑漆漆大眼鏡的老家伙好像上了癮，每堂課就是十張二十張，我們總是詫異他的精力和資源，哪里找這么多五花八門的習題，多得他自己都沒有時間研講。不會的題也堆成了山，甚至連他最得意的弟子都不住的抱怨：發(fā)這么多，又不能一個一個攻破，消化不了有什么用。就有消息靈通的同學反饋，學校是鼓勵老師印這些油墨卷子的，每張都有一筆刻版費，數(shù)學老師一頭沉，再加上女兒兼做學校印油墨卷的臨時工，雙流匯一，不狂發(fā)卷子才怪呢。反正一直到最后，即使是再用功的，也有厚厚一大摞依然是沒劃一題。數(shù)學老師依然是不厭其煩，對各種非議安然如故。可能是聽了一點風聲，有一節(jié)習題課他就板著臉教訓說：“你們要想考上學，不做兩麻袋卷子習題，絕對過不了關，高考的獨木橋是每個人都上的？！”

   他這話有點危言聳聽，可每個人都聽得深以為然。高考是每個人心頭的山，從上小學一路殺到這個算得上重點的高中，自以為已經(jīng)跨入大學半步，誰甘愿不廝殺一番就繳械投降？周圍每個人都是競爭對手，又似乎不是，教室里的空氣充滿了匆匆詭秘的氣息。班主任是教政治的，政治講得干巴巴的了無趣味，可是對高考升學似乎是預言家，他在自習課上劃了一個大大的橢圓，頗有奧妙的講述他的“升學定理”---塔頂?shù)氖且恍〔糠郑蛔畈畹模质且恍〔糠郑虚g鼓鼓的，是絕大多數(shù)，在絕大多數(shù)中，擠到上面一點的，就是幸運兒。他剎有其事的在黑板上一板一眼的比劃，每個人都盯著他的手，眼睛里要噴出火來，心里頭悄悄揣摩到底自己身處那個陣營。

（二）

   無論學習怎么樣，一門的心思是怎么備戰(zhàn)。那時的打籃球已是一種奢侈，心底上是疲憊的，可是若干年后回顧那年的結(jié)果，好像熱衷于在球場上大汗淋漓的，似乎也都考得不錯，甚至于還有一兩個超乎想像的黑馬。

   生活總是在開玩笑，你認為是對的正確的，經(jīng)歷了時間的沖刷，還真實面目，你發(fā)現(xiàn)竟然大相徑庭。那時節(jié)是無法想象戀愛的，雖然是萌動的青春季節(jié)，但依然在頭腦里頑固的認為形同一場鬧劇。真正談戀愛的，那時好像是有那么幾對，但當時真正張牙舞爪的，好像只有班里的兩個班干部，一個個頭不高，待人圓潤的男孩，女孩高高瘦瘦的，別人眼中似乎不大可能擦出火花不看好的，談沒談，現(xiàn)在仍不得而知。不過，他們兩個倒是常常在一起靠在教室前面的欄桿上，開心的說笑，似乎印證了眾人的猜測，最后他們的關系在眾人睽睽的艷羨與“詛咒”（那是些微妙醋意）中，當然是無疾而終。倒是另一對，竟然在默不作聲里成長，一個是我們班里的團支書，女孩，沉默而頗有思維，成績一直是前列的；男孩很帥氣，發(fā)質(zhì)很硬，根根上豎，曾是我高一的同桌和最好的朋友，連我都在局外一樣，他們很認真的相處，結(jié)果他們成了我們那一屆兩對成功者中的其中一對，女孩現(xiàn)在已是文學博士。另一對，也是高考中上線的典范，不在我們文科班在理科班，男孩子是有名的苗子，不負眾望考上重點又留校，女朋友夫唱妻隨，高考分配也很是像話。---這是后話，羨煞我們一幫的，當初如若知道戀愛催人奮進，又可考上大學，大家豈不人人樂此不疲。可是我們學也沒學好，戀愛竟是不敢的。

那時我有幾個鐵幫，其中一個是最不務正業(yè)的，考學的事誰也不看好他，上課想聽了聽，不想聽了埋頭睡大覺，高考前，他要么偷偷上城里頭玩游戲機，要么陪城里幾個“二流子”（那時的看法，其實不然）悠逛。他悄悄告訴我，他正在著手寫一部武俠的大作，他說成了第一個讓我看---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拜讀到。他甚至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女孩也是理科班的，非常的溫柔恬靜，若干年后，還總是詫異那時侯同學的目光總是那么一致，自己眼中不錯的女孩，往往也是身邊某人心儀的對象！于是，他就搜腸刮肚的寫信，自然結(jié)果是沒有著落。但我這哥們命運出奇的好，那幾年南陽送飛行員是全省第一，我們唐河也是年年出幾個，他體質(zhì)好，游戲機打的不錯（飛行員偏偏考這個），體檢順利通過，他是一路斬將，好像沒怎么努力，就考上了長春飛行學院。上學的時候，他依然是賊心不改，寫信告訴我，他們學校是清一色的男孩，晚上打牌，無聊之極輸一局脫一件，上演帥哥大脫衣。星期日沒事了，臥在窗戶上，看對面長春大學的女學生，一個一個評頭論足的點評。
我那時的成績只能算中流，初中時的優(yōu)秀到了高中早已泯然眾人矣。好象剛考上高中時，還有同學在背后指著我：“這個就是初中時中學生閱讀上得過大獎的，聽說還發(fā)表不少文章呢！”時光推移，一切都不復再好，手頭文章，學校的校報也不曾青睞。倒是隔壁班里有一個外號詩人的，常常和我交流，成績翻了盤，對文學也不敢枉尊，總是擺出一副不屑為之的樣子，其實，遮不住心中隱隱的痛。努力好像是不得其門。如今歸根是當時心緒太過繁雜，告訴自己必須努力，也只有努力。過去的光環(huán)全部的失去，成績不再好，家境不再好，變成了一只地地道道的丑小鴨，雖然，心里頭總有一中不甘的情結(jié)。

   煩了的時候，一個人悄悄的買包煙，在學校后面的亂墳崗里抽，冷峻的夜空里，星星幾點閃爍，孤月清冷而無奈，想想前途茫然而又可憐，心里頭涌起無數(shù)的恐懼和自憐。急切的想擺脫現(xiàn)狀，急切的想走向未來，可時光卻是一分一秒的度過，學業(yè)，也是在一點一滴的積累，我過去明快的眉梢，積攢起太多的惆悵與煩惱。考什么學，對我來說，幾乎沒有目標，我的目標是考上---而且是必須當年走！

   晚上的夜燈下，多了一份執(zhí)著，班里自習燈后仍然夜讀的不少，我也毫不猶豫的加入了那個行列，那時候和曲是同桌，曲的老成，持重，與曲的努力，悟性，使許多年后，我一直認為曲是我成長中的老大哥，我趕不上曲，可我努力地和他靠齊，哪怕吃飯，我都認真而又刻意的和他一起，曲是那個緊張的高三我心中比了又比的坐標，曲的成績一直很好，這與他自使至終的孜孜不倦的勤奮成正比，我曾荒廢了我的高一和高二，在別的同學用功時，我還沉浸在我初中時小資一般的溺想里，當我幡然醒悟，已到了試劍的練武場。

   我不能忘懷我身后那個女孩，我是復讀2年，她是復讀一年。我并不知道她細心而又謹慎的關注著我。每一次問她題，她都不厭其煩的解釋給我聽，她的眼睛中有種很溫柔的鼓勵。她很少笑，笑起來也是淺淺的。那時候晚上打夜車，上午頭兩節(jié)課老是提不起精神，頭兩節(jié)一貫是英語和數(shù)學，對我這個太喜歡文學的人來說，簡直不合時宜，我的眼皮在老師的嗡嗡聲中，總是不由自主的打架，有時候就情不自禁埋頭見周公。更多的時候，她用鋼筆輕輕的捅我，我回過頭看她，不好意思的笑。她常常問我：“你為什么那么聰明，多難的題一點你就會？”她清澈的眼神，很認真的看我，我?guī)缀踉斐慑e覺，認為自己真的好聰明---可是我的自信，經(jīng)過五年高中，已漸漸的磨蝕，也只有她，讓我意識到我也許可能強悍的存在。

高考過后，她還專程到過我家里一趟，怕我因為不如意而難受---她經(jīng)受了兩次高考的失利，把脆弱包裹起，反而顧及我。考上學后，還曾托她的一個校友---我的一個初中同學轉(zhuǎn)給我一百塊錢---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的關切背后的情誼，后來她上我們學校找我，我悄悄躲開了，后來聽別的同學說，她失望而歸，好像痛哭了一場。關于愛情，我那時是出奇的成熟，經(jīng)歷了初中三年和高中兩年的單相思，父親去世后，我把自己緊緊的收拾起，我那時頑固的認為：愛情和我是絕緣的，我沒有資格奢談愛情。

（四）

   可是，愛情，那個朦朧的東西，總是不期然的翩然而至。

   我在初中時曾經(jīng)很認真的喜歡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成績突出，嫻靜而美麗，初中畢業(yè)后她上了師范，我上了高中，三年的單戀，最后大著膽子托人送了她一本書，還有一封已經(jīng)忘了內(nèi)容的含蓄仰慕的信。后來我們一直通信，但僅只是朋友，或者確切的說是信友。

   在她們學校，那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對，我?guī)缀醪恢勒f什么，她很客氣的接待我---那是純禮節(jié)的，從她那里回來，我就把關于她和我的故事壓在了我記憶的心底。

   這段情緒，后來我曾經(jīng)寫過一首詩，名字叫《往昔》，后來我又配上詞譜，幾番的在學校聯(lián)歡會上誦嘆過，說的就是那段情感之余的惆悵：

日記上，留有你的名字，

心底上，刻有你的影子，

過了多久，也難消失，這片記憶，

敏感的心再提起，就會急涌淚雨。

啊，往昔如夢，往昔如夢，

夢過了是一片孤獨的葉，

順著記憶的河飄去，

盡管你，一縷微笑，

不再為我，不再為我，

我不再擔心失望與風雨，

那一片歲月已流失，

失去的不可得，不必再留意。

   那時候是真的傷感，可是我不恨她，她在我心中圣潔而完美，我配不上人家，只有駐足祝愿。所以我要努力，為家庭，為自我，還為這份不現(xiàn)實的脆弱的那不喀斯的愛情！

   高五的緊張中，卻有人走到我面前。她是個插班生，湖北來的，總是披一頭飄逸的長發(fā)，她剛進班的時候，所有的男生全都是眼睛一亮---她是那個沉悶的季節(jié)循規(guī)蹈矩的女生中一抹嶄新的風景。

   她愛笑，課余她的笑，總是那么清晰的傳進耳中。我的考上長春飛行學院的鐵哥們，身在理科班也禁不住對她大加評論：“嗨，你們班那個瘦妮氣質(zhì)蠻好啊！”我自認為離她很遙遠，也從沒有想過要和她發(fā)生故事，因為從她進班那一天起，她注定系著無數(shù)男生的目光。而我，沒有炫耀的資本，不出三個月，她的緋聞便如影而至，先是據(jù)說和班里成績最差的一個男生拍拖，接著又傳言和另一個看起來蠻有風度的往屆生一起上城區(qū)吃同學聚餐。

   可是，她卻突然向我出招，那是一個歷史課，那個全市文明的模范歷史老師在津津有味的講述中華民族的三次大融合，她悄悄把她的課本遞給我，本子里夾著字條，她明白無誤告訴我：“我們難道僅僅做朋友嗎？”

   晚自習的時候，忽然停了電，她悄悄喊我，叫到教室后面，她問：“你不喜歡我嗎？”直到如今，我仍清楚的記得，她的眼睛亮閃閃的看著我，如水的月光渡到她白皙的臉上，落寞而又清麗。我沒有回答她。那個時間我非常喜歡穿黑色的衣裳，我的鞋、襪、褲子、上衣哪怕是夏衫，也幾乎全是黑色的，我甚至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叫李漠墨。我不是柳下惠，可是我自知接不起她手里的繡球。
當時好像很認真的向我解釋關于傳說中那兩個人，還有撲風捉影的故事，她還告訴我她們女生對我的私下評價。

   她是一種誘惑，我冷漠的拒絕她，可是又無法輕擲別人眼中她對我一顰一笑的虛榮。每次吃飯的時候，她總是在我面前回頭一笑，輕輕飄然而過，弄得理班那幾個哥們都忽悠我：“嗨，這小妮對你一定有意思！”

   畢業(yè)前的摸底，她的成績，從開始的前幾，一次一次的下降。嚴峻的班主任找她談話，每次回來，她都把頭埋在桌前。“努力啊！”當她回過頭來，我輕輕的說。

   她靜靜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那時忽然浮起句成語叫“搖曳多情”。

   她的表示在我淡然的回應中悄然而終。考過試后那個晚上，她忽然約我，我們兩個來到學校背后五里外的河邊。青草蔥蔥，秋蟲嚶嚶；月光下的河水，如一面鏡子，這岸是河灘荒地，那岸是我們的縣城。

   她說：“你不喜歡我嗎？”

   那個晚上我告訴她我喜歡不起，我還給她唱了那首叫《往昔》的歌，她也告訴我很多，比如她早逝的上海美院畢業(yè)的父親，還有管她的哥哥，還有她的生活故事。兩個人一下子很近，但我一直不曾勇敢的握住她的手。

   那個晚上，天有些冷，我們一直在河邊靜靜地坐著，當晨曦升起時，新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我們回校的時候，她說：“你給我上了一課！”

   這是我們那段時光里的最后一句話，后來再沒有見到她，后來聽到一些關于她的故事，比如她的輟學，打工，還有結(jié)婚，遙遠而又不可思議，我寧愿相信這不是真的！

（五）

   那一年，在我們學校，有兩件至今我們那一屆同學提起來都有話題的故事。

   一個是關于地理老師，一個是關于歷史老師。

   我們的歷史老師，從人品以外論，絕對是風流才子。坈長的歷史課本，在他的課堂上如數(shù)家珍，條條絮來，他先是考上了人大的研究生，因為戀愛上的事，上了一年被清退回來。那一年，據(jù)說是學校保衛(wèi)科，發(fā)現(xiàn)半夜還有女生在他宿舍出來，堵住盤問，釀成了學校建校以來第一大案---他和33個女生有過肌膚之親，而這件件樁樁，公安局搜查出的他的日記上記得一清二楚，有鼻子有眼，后來上了斷頭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停了從小學二年級就養(yǎng)成的習慣—記日記。

   地理老師姓楊，由于高五老師缺編，學校讓他擔任三年級地理老師。因為他講課太過胡鬧，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只不過對領導善于脅肩滔笑，所以有幸委以重用。可是文科班的學生們不服，先是有人在學校大黑板上寫上一幅對聯(lián)，至今我還依然記得清楚：

上聯(lián)是：識時務者為俊杰，能教則教

下聯(lián)是：誤子弟者為狗熊，該滾就滾

橫批是：驅(qū)羊（楊）圈地

   對聯(lián)被發(fā)現(xiàn)的那個早晨，學校老師學生里三層外三層圍觀，第二天早上，學校水泥地上、花壇上，也全是寫滿了類似的文字。群情激憤，學校最后取消了地理老師三年級任課的資格。

   那一年，我考上了一所省會的本科。那一年，我的人生因此而改變（學動科了，一年失業(yè)5次）。

   我們學校的老教學樓，如今還在。低矮潮濕的宿舍樓早扒了，蓋上了壯觀的試驗樓。滿地青草的操場，早已改成了正規(guī)的籃球場，可是，心底那個老校卻巍然立著。